四、旧案的联想
——唐玉文
夜深了，F市又进入了甜蜜的梦乡。可是我们的刑侦科长老钟，还在那儿捧着个小本子痴迷而呕心沥血地研究、琢磨着案情。
郝局长领着杜岚杜助理，今夜去了市里，大约又是去参加什么会议的吧？这段时间，他老咕叨着常娟——老市长的女儿、本市公安局某科的一个副科长的复职问题。这件事，市委的那些头头们也真扯皮，老是把它当作皮球踢来踢去，不肯具体将它落实。老市长恢复名誉都好几天了，可是他的女儿，却还是被搁在五、七干校晾着遭冷遇。小吴和小谭，被钟科长派往市体委篮球队去了。根据可靠的消息，老钟知道那里有个叫刘芒的篮球队教练，今晚举行家庭舞会。于是，钟科长叫来了他的另外两名得力的助手，命令他们乔装成一对舞迷前去参加，趁机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。作为引线的，是那群舞伴里的一个，曾向市公安局表示过要立功赎罪的后生仔……
此时，与钟科长相依为命的，是他的儿子小歆。
床上，躺着的小歆叽咕了几句什么梦话，翻了个身，又沉沉地睡去。钟科长赶忙走到床前，给这可爱的小儿子拉了拉被子盖好。他一边习惯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，一边连缀着他永远也想不完的心事，分析不完的案情。
黎贝锡死了，可他那“要为党为四化写到死，唱到死”的话，却一直在钟科长的耳边回响。老钟想，这个案子，的确是复杂啊！这贼鬼的凶手，捅了黎贝锡一刀还要再施毒，真可谓是斩尽杀绝，不留后路！前段时间自己侦破的那个熊方杀人案，红舞鞋杀人案，可真算是够棘手的了，但眼下的这个案子，看起来很可能比它还要复杂，还要离奇，还要曲折！
黎贝锡一九六七年逃亡，至今方才回来，整整隐居了十一年！在这十一年中，他隐居在那遥远、偏僻的老山沟里，与F市相隔十万八千里，哪儿能积得下新冤，结得下新仇？是在他隐居之地得罪了什么人，方才引来杀身之祸吗？不，据查和他相处的只是一个又呆又傻的老护林员，与外界根本没有什么联系，哪里有结冤结仇的机会和条件？就打算有可能，那它也算是个意外，与老市长冤死之案挂不上号呀！……黎贝锡刚一上班就遭到了暗杀，且凶手还下了剧毒，光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：这一定是，黎贝锡在潜逃之前，结下的老仇家对他下的毒手！
这凶犯为什么要杀他？看来凶犯的主子一定是有什么致命的把柄（或短处）抓在黎贝锡的手里，而且这把柄又是黎贝锡耿耿入怀的，与老市长冤死之案有密切关联的事儿！关于黎贝锡在文革中的遭遇，钟科长知道得很少，外人也知道得很少。根据他们歌舞剧团里的人回忆，有一天晚上，黎贝锡被“扫落叶”兵团的头头们叫去，到了市里面就没有再回来。黎贝锡到市里面去办事的这段经历，谁也没人知道。这也难怪，在十年浩劫这乱斗乱杀的年头，自己的事儿还不知道怎么摆布好呢，谁又会去多长心思管别人的事儿？如果能了解到那一段时间黎贝锡的隐衷，那就好了，但这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……
关于凶手，在现场钟科长就已经作了推理，那是一个身高一米七，体态魁梧，左脚有点儿瘸，正在患感冒的、三十一岁左右的中年篮球队员（或教练）。根据调查，这些特征与市篮球队教练刘芒十分吻合，难不成凶手真的是他？如果真的是他，那么他和黎贝锡又有什么仇怨？他为什么要杀死黎贝锡？……这一切，真叫人十分的难以理解！
根据医生护士的反映，凶手虽然在刀尖上涂抹了毒药，但由于医生们采取了高效解毒剂解毒，它已经丧失了致死人命的药性。换句话儿来说，就是凶手虽然在刀尖上涂抹了毒药，但经过医生们的诊治，它已经不能置黎贝锡于死地了。既然如此，那么黎贝锡为什么又被毒死了？医生们还说，致黎贝锡死亡的不是凶手刀尖上的那种氧化氰剧毒，而是另外一种他们现在也弄不清楚的剧性毒药。医生们说，那种剧毒之物毒性大，发挥得快，它先破坏人的声带喉管，使人窒息，然后丧命。看来那种剧毒之物是后来才被人下到黎贝锡身上的。钟科长曾经怀疑是医生护士们搞的鬼，但从现场到死，郝局长他们都一直死死地盯着，接触过受害者的医护人员就只有现场的医生护士两个人。说实话，如果是现场的那两个医生护士搞的鬼的话，他们为什么要将实情告诉自己？那岂不是等于自投落网，自己暴露自己的身份？而且，医生护士讲的情况，与市公安局法医的鉴定也对得上号呀！钟科长曾经怀疑黎贝锡是不是吃了嵇妤所削的雪梨才死的？但经过剖尸提取黎贝锡的胃中沉积物来化验，否定了钟科长的这一疑点。黎贝锡的胃中沉积物中虽然还有一些雪梨未消化，但它们的含量中半点儿毒性也没有。钟科长拿回她削的另外一个雪梨来化验，也查不出半点儿的毒性，这显然不是嵇妤所为！但，这也不是，那也不是，难不成黎贝锡身上的毒药，是从天上掉进去的吗？
看来，杀死黎贝锡的不止是凶手和黎贝锡跟踪的那两个人，说不定还会有一个人数不少的犯罪集团！
看来，自己的对手并不是一伙一般的歹徒，而且他们还是，一群凶狠歹毒、老奸巨猾的“竹叶青毒蛇”！
钟科长把留有黎贝锡笔迹的小本子打开，“老市长冤死安（案）”那几个字又跳入了他的眼帘。难道这次歹徒凶杀黎贝锡，是由这个冤案引起的？
这几个带着血泪的字啊，又把钟科长带到了那谁也不愿再想，但又不得不想的那个，十年浩劫中的血腥年代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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