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心狠手辣，满朝文武为之惧怕，诏狱里累累白骨皆是他的杰作。

男人是皇帝跟前的鹰犬爪牙，蒙蔽天听，为清流不耻。

正直的老臣仅仅因为当众批判了一句锦衣卫欲行不轨，便被他率众满门处死。那扎着双髻的小女儿，粉雕玉琢，才将将能够走路，他垂目看了一眼，手起刀落，小女儿身首异处。

斩草便要除根，否则皆是祸患。

这天底下，谁都怕他。

这天底下，又唯有一人不怕他。

就是他养在府中的小瞎子。

6

男人披星而归，周身的血腥气良久不散。

今日宫中饮宴，他从不贪杯，今日却多饮了两杯，方才将那死不瞑目的幼女纯澈的眸子给盖住。

酒气混合着血腥气，男人心情称不上多疏朗，淡淡的，带着一丝厌倦。

夜归时他习惯走后门，今日不同的是，却有一人提灯坐在台阶处等待。

男人负手漫步而归，远远便瞧见那小瞎子托着腮仰头望月，明明是个瞎子，这副样子却仿佛在欣赏月景，脸上月辉纯白静谧。

男人屏息驻足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，却不料那小瞎子听力极好。

从前他无聊时也曾试验，发现这小瞎子当真能从十多种脚步声中辨认出自己的脚步声。

“如何辨认出来的？”

小瞎子扬起笑脸，“公子的脚步声特殊，倒没有故意辨认。”

至于如何特殊，小瞎子却又说不出所以然。

大概就是因为这份特殊取悦了男人，渐渐地府上不再当小瞎子是个普通的门客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小瞎子也渐渐成为了那个特殊。

7

他的长相出落的清正秀气，大概是幼时营养不良的缘故，他的身量较之普通的男子显得纤细瘦弱，然而周身气质却被男人养的十分的清贵。

任谁也不相信他曾是个被从乱葬岗里刨出来的乞丐。

越来越少的人喊他小瞎子，也只有男人偶尔兴致正浓时，会招手喊他一声小瞎子。

绝大多数时候，人们都唤他沁公子。

真的奇怪，男人在外面明明宛若阎罗，杀人如麻，在他面前却仿佛变成了圣人一般

人们也发现，在沁公子面前，他们的公子情绪是平和的。

渐渐天朝有传言，想要从陆厉直手中讨得小命的，只有这一个机会。

沁公子几乎成了整个西京救命稻草般的存在。

而这些，小瞎子似乎是不知道的，他因为从不曾亲眼见过男人杀人，也便从来当那些杀人如麻的传言皆是谣言。

然而有一天，小瞎子被人给绑架了。

这一点也不奇怪，男人在朝中树敌众多，只不过想要近到他周围，比登天还难。

但是机会还是来了

这日是个晴好天气，男人带小瞎子去踏青。

山上游人如织，山下的市集热闹非凡。

小瞎子眼睛看不见，但是光是听到周围热闹的烟火气便觉得开心。

他如今的身份已经脱胎换骨，周身的打扮一如西京士族大家的贵公子。

有许多乞儿认出他来，纷纷羡慕他的好运，做梦有一天自己也能遇见这样的贵人。

曾经也有乞儿效仿小瞎子将乞讨的摊子摆到诏狱门口去，结果第二天就被揍得鼻青脸肿滚出了长街

后来，再没有人胆敢在诏狱门口乞讨了。

男人就立在他身后不远处，看他和商贩交谈，看到他清俊的脸上泛着喜悦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