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搭在我腰上的手收了收，我们贴得更紧了。

我感受到他身上逐渐上升的体温，手撑在他心口处，摸得到他胸膛里的心跳。

他起初亲得很用力，慢慢地，他力度放柔。

房间里很安静。

落地窗上倒映出我俩过于亲密的身影。

我突然推开他。

退后几步。

呼吸有些急促，但并不影响我将后面的话全部说完。

「周野。

「我打算，搬出去住了。」

他慢慢抬头，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。

是啊，我爱他爱得要死。

在周家免费吃免费住，还能被供到读大学。

怎么又可能舍得离开他。

但这次，我清清楚楚一句一句地告诉他：

我想离开这里了。

18

他气极反笑。

不知道说什么，发了很大的火。

还挥手床头柜上的东西都摔了：

「滚。」

我把他家给我的银行卡，钥匙，全放在桌上。

高考后我刚到周家时只背了一个包，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拿。

也只背着包。

书包是牛仔帆布的，已经洗得发白了。

那是初三生日我爸爸送我的。

是当时我们学校最流行的一个潮牌，班上很多同学都买了。

我爸爸把礼物拆开的时候，我开心死了。

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一口。

爸爸笑得眼睛都是一条线：

「晚饭吃完陪爸爸去公园逛逛。」

我苦着脸：「啊爸爸今晚我约了同学吃饭。」

他愣了下：「噢噢，好吧好吧，钱够吗？」

我点头：「够哪。」

临出门前，他又给我塞了一张一百的，摸了摸我的头发：「乖女，再请你同学们喝杯奶茶。」

他垂下手。

手有些抖。

如果我那时候再细心点，我可能就会察觉到我爸的状态不对劲了。

如果我再跟他多说说话，多陪陪他，他是不是就不会从那个楼上跳下来了？

19

晚上跟同学看完电影回家。

看电影前我给我爸发消息：「爸爸我有点儿没吃饱。

「想吃你煮的阳春面，只要一个蛋。」

他回了一个很老土的表情包，是一个大爷竖着大拇指：「好啊。」

我被逗笑。

看完电影后，我给我爸发消息：「爸我在回家的路上了。」

快到楼下的时候，巷子里那盏路灯没有亮。

那是我爸特意为我装的。

我一边给他打电话，他手机关了机。

回家打开门。

桌子上那碗阳春面还冒着热气，就是面条有些坨了。

上头卧着个鸡蛋。

我坐下开始吃，果然在碗底下又翻出一个蛋。

20

我看了眼墙上的时间。

九点二十。

我猜他可能是去了学校。

他当班主任教课认真负责，学校的主任有事没事晚就喊他去学校开会帮忙之类的。

面条煮得有点多了。

还剩下一小半。

我手机突然响起来，我咬着面条接通。

21

电话里的人告诉我。

我爸从七楼的教学楼上跳了下来。

自杀。

他其实停职已经快一周了。

原因是被班上的女同学举报说他猥亵。

我爸据理力争，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真的猥亵过那个女生。

但因为那个女生的家里，有权有势。

事情被抖到网上去。

他被学校暂时停职，躲避风头。

而我因为在别的学校读书，又加上阑尾炎手术请了半个月的假。

不知道这件事。

他今晚又去了学校。

学校领导找他谈话。

我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。

但一定是不好的内容。

22

九点五十九分。

派出所的人打电话来告诉我。

我没有爸爸了。

23

我拿到爸爸的手机。

他手机里有编辑完却未发出来的短信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