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用我一家的性命理解你?」

「李执，你若是明君，我走不到今天这一步，可惜，你薄情寡义阴狠恶毒，又刚愎自用，连斩我镇北军十几位忠心耿耿的将领。」

「哪怕我不顾及我一家人枉死，也要对那十几名将领有个交代。」

我低下头，凑近李执的耳边。

「你最重要的江山，换个人坐如何？」

李执浑身发抖，他颤巍巍伸手想抓住我，被我轻飘飘拨到了一边。

「手足无力的感觉是不是很不好受?」

「带着这种感觉，去见如冰吧!」

我拂袖而去。

身后传来李执最后的嘶吼。

「等等，你摘下面具，再让我看你一眼……」

我轻轻呵了一声，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
李执没有子嗣，他的兄弟们也都在这十年间被太后逐一设法弄去了阴间。

先帝那一辈也一样，一人登基兄弟皆亡。

皇家唯一能继承皇位的，只有李执庶长兄留下的一个遗腹女。

小姑娘今年才十一岁，穿着明黄朝服坐上龙椅那一刻，她稚嫩的面庞仿佛还在梦里。

若非女儿身，她也早就一抔黄土埋尸骨了。

一因一果，皆是缘法。

太后仍想垂帘听政，被我笑着连夜送出了京城。

她的余生，将在避暑山庄度过。

大靖朝中并未大伤元气，自有辅政大臣辅佐那女孩向前走。

东南海防的倭寇之乱，终于被我打包送回去的那些将领平息下来。

与此同时，我将他们的家眷送去了诸戎王都。

一切尘埃落定之时，我带着镇北军回到了北境。

钟源再没有北上一步。

他带着所有镇北军将士，目送着我离开大靖。

近日，齐达飞早朝之时忽然毒发，诸戎朝野一片混乱。

我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他身边。

16.

符氏叛军的反扑之势远超众人的预计。

这几个月以来，诸戎王军已经折损了几员大将。

偏偏在此时，齐达飞身中剧毒一事瞒不住了。

我本以为这一次他毒发之后还能恢复原状。

等我回到宫中见到他，差点没能站稳。

齐达飞瘦了很多，唇色出现了不正常的苍白。

他用琥珀色的眼睛凝望着我，伸手把我抱在怀里。

「我的皇后，别哭。」

我眨眨眼，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是泪。

「你到底怎么了，这次发作为什么这样严重?」

周围的人全都已经退下。

齐达飞轻轻擦去我的眼泪。

「想你想的。」

我面颊一热，正想继续追问，又听到门外咿咿呀呀孩童的声音。

门开了，胖嘟嘟的儿子迈着短腿奔了进来。

「娘，娘!!」

大胖儿子看见我，丝毫没有认生，张开嘴大笑扑进我怀里。

我搂着儿子肉乎乎散发着奶香的小身体，心境逐渐平静下来。

或许是我回来之后心情好转，齐达飞面色逐渐红润，精神气健旺不少，朝野上下也放下了悬着的心。

符氏的叛军在一年之后终于被彻底剿灭。

先王后在兵败之时服毒自尽。

王军回朝时，带回了符嫣然。

她提出一个要求，她可以为齐达飞解毒，条件是齐达飞废除我的后位，立她为后。

齐达飞断然拒绝，而我却犹豫了。

天牢之内，我见到了符嫣然。

她也变了很多，圆润的脸蛋瘦成了瓜子脸，一双眼睛看起来大得吓人。

她幽幽地看着我，似笑非笑。

「你知不知道，他再没有解药，绝对熬不过下一次毒发?」

她的手用力扒着牢笼，黑色眼瞳死死盯着我看。

「只要你让他娶我，让他立我为后，我可以让你当贵妃 ! 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，你不想救他吗？」

我生平，第一次动摇了。

「我……」

一道声音忽然响起。

「她想也不行，我不可能娶你!」

齐达飞一身黑袍，缓缓走进天牢。

在黑袍的映衬下，他的肤色有种半透明的病弱美。

符嫣然贪婪地看着齐达飞，仿佛要看够一生的分量。

「表哥，你就这么讨厌我，宁愿死都不想娶我?」

她半哭半笑，如杜鹃啼血。

忽地，符嫣然声音变得凄厉。

「那好，我在那边等你，你很快就会来的，很快!」

一声闷响，我心里一咯噔，连忙冲进牢中，拎起撞的头破血流的符嫣然。

「解药在哪，我问你解药在哪!」

符嫣然嘴角扯了扯，眼睛盯着齐达飞，停止了呼吸。

我抬头瞪向齐达飞，忍不住鼻子一酸。

「你何必激她，哪怕还有一丝希望，我也不想你死!」

齐达飞无奈看着我，走过来拉了我一下，没拉动。

他最近又再度衰弱下来，已经抱不动我了。

我站起身抱住他的腰，眼泪忍不住滑下脸庞。

瘦削的手臂轻轻拍着我的后背，齐达飞的声音像哄着儿子入睡一般哄着我。

「我的傻皇后，我这十年的命，都是跟阎王抢来的，根本没有什么解药能救我。」

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。

「我有了你，还有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儿子，这种幸福就像我偷来的。」

「如月，谢谢你来到我身边。」

「对不起，以后，一切就交给你了。」

三个月后，齐达飞在我和儿子的陪伴下，安详地闭上了眼。

三岁的儿子登基称帝，我隔着一袭珠帘，坐在了朝堂之上。

每个月，我都会为齐达飞画一幅新的画像，挂在儿子的书房，让他记得父亲的模样。

就像我离开的时候，他每个月为我做的那样。

人生苦短，而思念恒常。

-全文完（ ♡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