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源本也不能在宫里多呆。
他终究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
当天夜里,我第一次见到齐达飞毒发。
他一面在为我按摩手腕,一面忽然汗如雨下。
接着他挥退了所有人。
只留下我,看着他面色煞白如纸。
齐达飞竟还有心对我笑了笑。
「这些年来,我还是第一次敢在毒发时让人留在我旁边。」
话音落下,他双手交握,再也支撑不住,身体蜷缩在软榻上,阵阵发抖。
这便是无药可解的「狼牙」之毒。
我若是趁现在杀了他……
我忽地闭眼。
已经够了。
我不会再为李执那个伪君子多做任何事。
窗外大雪簌簌落下,我静静陪着齐达飞熬过毒发的一个时辰。
毒性过去之后,齐达飞躺在软榻上,琥珀色的眼眸虚弱地看着我,半晌一笑。
「我的太子妃,真是心硬如铁。」
说完,他便沉沉睡去。
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沾在他的脸庞,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,投出浓重的阴影。
再挑剔的人,也不得不赞一声好看。
我沉默片刻,慢慢扶着墙走到他旁边,给他盖上了狐皮大氅,又慢慢走回自己床边坐下。
有匪君子,奈何为敌。
9.
开春之后,我收到了如冰的一封家书。
属实稀奇,分别半年,她第一次给我写信。
信中哭诉了她滑胎之事。
说是李执立的新后与她处处作对,害的她思虑过重,失去了孩子,原本她是李执后宫唯一有孕的妃子。
好在李执对她依然宠冠后宫,未来她一定会给他生下皇子。
我一时无语,难不成她以为我还会在意这种事?
往后翻了翻,厚厚的几页秀恩爱之后,如冰终于说到了重点。
原来她是希望我给镇北军现在的众位将领写信,要他们在朝中多多给她撑腰,给新后家族一些颜色看看。
「姐姐已远嫁诸戎,镇北军不为我说话,还能为谁说话?」
「我若有了皇子,镇北军也就有了新的指靠,望姐姐顾全大局,多为镇北军与妹妹想一想。」
我拿着信,忍不住笑出了眼泪,一甩手将那叠纸扔到了桌上。
真是看得起我。
我一个手脚被废,远嫁他国的人,还要为她安抚故国军心,为她在故国后宫立足殚精竭虑。
否则我便是不顾大局,目光短浅。
跟如冰相比,我确实是除了打仗,什么都不懂。
李执与如冰,才是同一种人。
修长的手指拈起那几页信纸,在手中掸了掸。
「能让太子妃一展笑颜,你这位妹妹的信,就算不白来。」
我回头看向齐达飞。
他看起来丰神俊朗,腰身挺拔如松柏。
若是不提,没人知道他身中剧毒。
齐达飞眼眸一转,含笑瞄向我。
「怎么这样看着我,为夫的脸可还看得?」
我抚额,这人自从一觉醒来发现我给他盖了被子,便跟中了彩头一样,从冬月一直乐到现在。
说话也时不时就有些不正经。
近来我的手脚已逐渐能做些正常饮食起居的事,但他还是坚持要喂我吃饭。
东宫的宫女们,总是偷偷说太子对太子妃真是极好。
若是普通人家的夫妻,有这样的丈夫,确实没有任何可不满的。
可惜我们身在皇家。
皇家,会有真心?
我不敢信。
哪怕我时常看着他发呆,那也不过是我喜欢欣赏他的美色。
「如月,你又笑了,你还是笑起来更暖。」
齐达飞怔怔看着我,手指抚过我的唇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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