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将军的妾,今年入府第五年。
我从小识得将军,却未想过嫁予他。
他说要娶我那天,也是他奉旨抄我家那天。
十月初三,刻骨铭心。
那天的大雪百年难遇,可是盖不住染血的红梅,洗不净院子里人的眼泪。
我就这么看着眼前的事物湮灭,无可挽回。
父亲倒下的时候,我没有哭,刀落在身上的时候,我没有哭。
可当我知道我没死的时候,我哭了。
我是在将军府醒来的,睁眼时的一切都让我陌生。
背上的刀伤还不停提醒我,所经历的都无比真实的。
我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一个冰窟窿,从头到脚都冷的可怕。
心脏也被窒息感所笼罩,宛若一把尖刀片片的剐。
胃里翻江倒海,恶心不断上反。
任由这撕心裂肺的痛苦在身体中肆意漫延。
我把下唇咬破不敢哭出声音,让眼泪和腥甜的血一起往下流。
我还是惊动了将军。
郎艳独绝,世无其二。这是我隔了若干年直视他的第一眼。
他端着还冒苦气的汤药向我走来时,我竟有些慌张。
不知何种情绪去待他。
我恨他吗,说不恨是不可能的。
我自小能看懂他的眼神,虽不为本心,但的确是他亲手抹杀了我长久的平静,我甚至会怨他为何要救我。
嗯,我恨他。
我用自认为最凶狠的眼神瞪着将军,抿紧双唇一言不发。
可他不理会我的凶狠,只当我是顽皮的孩子。
他轻车熟路的探探我额头,一如幼时那样。
他手心的温度令我有一瞬间恍惚。
恍惚什么都没有变,恍惚他还是那个大我五岁的哥哥。
禹哥,我想吃糖饼。
禹哥,你带我去栖云寺玩吧。
禹哥,你非走不可吗。
禹哥…我……
儿时的记忆就这么在我的脑海里幕幕闪过。
差一点脱口而出的名字被我压回了心底
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道理我都懂。
再回过神时,将军已坐到我身边,捧着汤药细细的吹。
万念俱灰之人,怎么会乖乖喝药。
可将军他哄我,说喝了药就告诉我一切。
不过片刻的功夫,我就捧着一滴不剩的碗看向他。
他苦笑着,对我言明。
原来我们家只是皇位斗争的牺牲品。
阿爹自知无人保得住江家,便特意去求将军将我救下。
将军并没有多说,药碗压住一封信,离开屋子了。
吾儿亲启
菀儿,当你看到这封信时,爹是不是都不在了。
太子与宁王对皇位的争夺,本就不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可以妄加参与的。
但我们既选择了站在太子的这一侧,便不能有任何怨言。
这些你长大自然会懂。
我知道你的性子,阿爹求顾将军救下你,不是让你自寻短见的。
你一定要好好活着,活到世人可还姜家一个清白。
现在京城形式严峻,幸好你不常出府,见过你的人少之又少。
顾将军曾欠我一情,我托他纳你为妾,好保你安稳一生。
阿爹当然知道我家菀儿国色天香,各路王子皇孙都配的上。
更何况他一个镇守边关的汝南王。
可是爹不敢呐,与你的幸福相比,爹更希望你能衣食无忧的好好活着,带着全家人的希望好好的活着。
菀儿,你不会怪爹吧,怪爹扔下你一个人。
爹想你娘了,从前事事都是我等她,我哪里舍得让她等我这么久。
我爱了你二十年,却拿一生去爱了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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