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谢谢~”

徐修文掏出钱，挑出应给的数目递过去，把票都整理好装进了裤兜。

“你咋不用票呢？我看你票挺多的呀。”

售货员有些诧异，她还以为徐修文没票，没想到他不仅有粮票、油票，连布票都有。

有些不高兴的又拿过算盘，“又得算一遍，也不提前说。”

徐修文急忙制止，还撒了一个谎：“不瞒你说，这些票都是我借的，说到底都是人情债，万一以后人家叫我还票我还不出来，这不是得扯皮吗？

再说布票我就一张，我还想留着半个月以后给我闺女买小棉袄呢。”

售货员一听徐修文还惦记这小棉袄，心里一高兴就同意了，只是转念一想，这人票是借的，不会钱也是借的吧？

她怕徐修文和去年那女人一样不来买，又道：“那你压十块钱定金，再把布票也压了，不然我不给你留棉袄。”

徐修文没有犹豫，果断的同意了，就算售货员胆子再大她也不能只手遮天，他不担心这钱和票会被昧下。

付了钱就在本子上写记录，徐字写了一半又想起自己不是户主，划了两下写到：苏小小，石头村上城村11号附一号，棉裤一条……

为了以防万一，又打了个括号写到：预定新款红色小棉袄一件，交定金十元、布票一张。

（那时候国家搞计划经济，各家各户买东西都有份额，不同的地方管控份额的方法不同，文中方法会有些出入，请勿较真。）

他的字很好看，颜筋柳骨、苍遒有力，这个年代会写字的人本就不多，写得他这样好的更是少见，被前半页售货员写的歪七八扭的字一衬托，显得更加清秀了些。

售货员也忍不住夸了一句：“书没少读吧？！这字儿写得是真不错。”

徐修文脸一红，“还行，大学没念完。”

“原来是大学生呀！我就说瞅着像文化人，咱这儿会写字的不多，我就是因为认字才拿到这个铁饭碗的，你这么有学问，怎么的也是个国营厂里的会计吧？”

售货员打听徐修文的同时，还不忘提一嘴自己长处。

徐修文笑笑，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家庭主夫，“没有，就是普通人。”

售货员见他不说，还以为他是什么国营企业里的干部，也没多问，又端起他写的字看了几眼。

很快就看到了苏小小的名字，惊呼道：“你就是苏小小的男人呀？”

“是……”徐修文有些疑惑。

“哎哟哟~我就说这世界小吧，刚刚我说的那个让我留裤子女人就是苏小小，你说巧不巧？兜兜转转这裤子还是你家给买了，我真没想到，那个胖子居然有个这么有文化的男人。”

售货员觉得两人不搭，心里有些替徐修文惋惜。

念念正趴在柜台上看里面五颜六色的糖果，一听到有人说苏小小胖，立马嘟囔着小嘴回怼：“不许说我妈妈胖！我妈妈最美！”

售货员这会儿对父女俩早就改观了，一改常态的捏着她的小脸调侃：“哎哟~还护上了，对对对，你妈妈最美，美得跟天仙似的。”

售货员言语里的轻浮，让徐修文心里有些不爽利，但转念一想人家说的也没错，苏小小可不就是胖么，默默收拾好东西，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供销社。

售货员不明情况，跟到门口扯着嗓子喊：“别忘了半个月以后来呀，来晚了我就卖给别人了。”

看父女俩不回应，这才往回走，自顾自嘀咕：“我又没说错，苏小小本来就一身肥膘，摆个脸给谁看呢，还以为是什么干部，没想到就是个吃软饭的，呸~”

正说着，父女俩又回来了，“再给我拿点儿糖果。”

售货员有些心虚，悄悄观察着徐修文脸色，生怕自己刚刚说的被听到，“小酸酸一分钱一颗，大白兔两分，你买得多我再给你送点儿。”便宜的饴糖压根没介绍。

徐修文脸上表情正常，“来五毛钱的小酸酸，再来一块钱的大白兔。”

拿了糖付了钱，啥也没说就走了。

留下一脸懵逼的售货员，他到底听没听到呀？

徐修文听力很好，刚刚站在门口就全听进去了，但他选择性失聪，毕竟十里八乡就这一个供销社，以后还得低头不见抬头见，所以没和她计较。

他心里一直默念不生气，可那气和不听话一样乱窜，硬憋着出了供销才黑了脸。

孩子是最有灵性的，就算他们什么都不懂，也能从大人的脸色揣测出他们高不高兴。

徐修文脸那么黑，念念当然知道他是不高兴了。

想到她不高兴时苏小小就会扮鬼脸哄她，她学着苏小小的样子做了个猪鼻子的表情！

又学着苏小小的语气：“hengheng～我是一只小猪猪。”

果然，徐修文看到她可爱的样子，很快就破防了，心情也随之好了不少。

父女俩逗笑成一团。

一辆大货车从他们身边行驶过去。

街道不宽，货车行驶的很慢，时不时打打喇叭。

念念突然就指着大货车，身子还奋力的往后够，“是妈妈！妈妈～”

徐修文抬头看了看，因为挨得很近，根本看不到大货车里的景象。

苏小小回石头村不经过金马镇，是不同的两个方向，所以他觉得不可能是苏小小的车。

他将念念往回一揽，抱到怀里安慰：“念念乖，那不是妈妈的车，妈妈还在外面呢！”

可念念却挣扎着要去追大货车，一个劲儿说那就是妈妈。

眼看时间不多了，徐修文生怕赶不上回村的马车，只好打了她的屁股一下，不管她怎么哭喊，将她强行抱着走。

路上不少人见这情形，都怀疑他是人贩子，又看他长得斯文，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日用品，就都没管。

毕竟哪个人贩子会在拐卖孩子的时候买那么多东西？那不就是找死吗？

先不说他买东西的时候孩子闹不闹、会不会引起别人注意，就冲他提那么多东西，想走快点儿都不行。

来到金马镇口，老大爷早已经等候多时，一见他们父女俩就招呼道：“小文快上车，就等你俩了。”

徐修文上了车，看看老大爷的脸。

心里明白老大爷这是压根就没走远，也没接过临时的乘客，而是一直躺在原地睡大觉等他们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