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菜上桌，徐修文三两口吃完了那碗面皮，在一旁看着念念吃。

念念见他不动筷了，用筷子去夹盘子里唯一的一只鸡腿，夹了几次也没成功，索性用小胖手捻起来，默默放到了他碗里。

她总觉得要是开口问，爸爸又会说自己不爱吃。

徐修文心里一暖，心头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牵动着他，他把鸡腿又放进了念念碗里，“鸡腿肉太柴了，爸爸喜欢吃鸡脖子，香！”

说着从盘子里夹了一块鸡脖子吃起来。

念念笑笑，心里想着什么是柴，默默把徐修文喜欢吃鸡脖子这件事记了下来。

徐修文等念念吃完，把她剩下的白米饭就着豆腐扒进嘴里，找老板娘要了一个小袋子，将剩下的卤鸡打了包，他显然高估了念念的饭量，那卤鸡几乎没怎么吃。

一顿饭吃下来吃了一块七毛八，掏出钱付款时，老板娘都惊呆了。

这父女俩看着就像农村里来的，身上居然带着几十块钱，真是人不可貌相。

在老板娘的注视下，父女俩出了小饭店，直奔供销社，念念还趴在徐修文肩膀上挥手，“漂酿姨姨再见~”

徐修文没有去过供销社，一路上打听了好几个人才找到。

进去以后，徐修文打量了一圈，面积不大但货品蛮多，一个人也看不见。

他一眼就看到了墙上挂的大红色小棉袄，脑子里浮现念念穿着小棉袄放炮仗的画面。

“有人吗？”徐修文迫不及待的询问。

“有有有~”

一个瘦小的女售货员从货柜的另一边噌的一声站起身，嘴上还沾着瓜子皮。

她的眼神落在徐修文脸上，一时间挪不开眼，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，有些花痴的笑着，“要、要买些什么？”

从徐修文身后钻出一个小脑袋，“我和爸爸要买大米！”

看到小家伙后，售货员身体僵了一下，原来是已婚男人，再一上下打量，穿的……又土又旧！

脸上花痴的表情飞快转变成不耐烦，“大米一毛八一斤，有粮票一毛六。”

徐修文脑子飞速转动，他记得上大学那会才一毛四，这几年物价又涨了，摸摸兜里的粮票，总觉得交粮票不划算，“要十斤。”

售货员傲娇转身去称大米，动作有些慵懒。

徐修文盯着棉袄挪不开眼，心想快过年了，应该给念念买件新衣服，兜里好几十块钱应该够买吧？！

“可以把墙上的红色小棉袄拿给我看看吗？”徐修文礼貌询问。

“把红色小棉袄拿下来给我看看！”一道女声也开口，但明显比徐修文慢了一丢丢。

徐修文条件反射扭头，是一个穿着时尚的中年女人。

中年女人心里有了危机感，也盯着徐修文看，见他穿的不好，心里那点儿危机感彻底解除，心想这人应该也买不起！

“这就来！”女售货员麻溜丢下米铲，小跑着拿了衣杆将小棉袄取下，“这是昨天刚到的新款，就这一件儿。”

徐修文伸手去接，接了个寂寞，蹙着眉看向售货员：？

售货员白了他一眼，笑着对中年女人说：“这衣服可厚了，里面棉花满满，男娃女娃都能穿。”

不经意又看了一眼徐修文，“售价不贵，只要八十。”衣服是递到中年女人手里，但说话的方向是对着徐修文。

徐修文心里有些生气，早就听说供销社的售货员是看人下菜的，仗着有一份好工作就狗眼看人低，自持清高，喜欢用鼻孔看人。

今日一见果然如此。

他摸摸兜里不足的余额，硬着头皮开口：“是我们先看见的。”语气很自信，有种势在必得的架势。

售货员和女人都愣在了原地，很显然她们都没有想到徐修文在听到价格后，会有勇气开口。

女人虽看不起徐修文，但还是有些尴尬：“不好意思，那您先看。”

说着把衣服递给徐修文。

谁知那售货员一把抢过衣服，“都说了八十，你们买得起吗？”

“先不论我买不买得起，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得有吧？”

徐修文不卑不亢，他认为就算他买不起，这售货员也不应该是这种态度。

那女人是个有文化的，听徐修文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惭愧，“这位先生说得对，让他们先看，要是他们不买我再买。”

售货员听女人这么说，心里虽不想给徐修文看，但碍于面子还是缓缓的递了过去。

这时一个男人领着一个和念念差不多大的孩子走了进来。

“这衣服老子要了，他们脏兮兮的，要是弄脏了，老子就不买了。”

男人肥头大耳穿得像个暴发户，姿态和售货员一样欠揍，瞪了中年女人一眼。

中年女人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脖子，眼神透露出一丝慌乱，没有了刚刚的从容，畏畏缩缩的扯了扯男人的衣角。

“别、别这样，咱们等一等吧？”

男人一把甩开女人的手，扯着嗓子大吼：“憨批婆娘！在和老子逼叨叨老子就抽你，你以为你念了几天书就了不起了，还不是被老子天天压在底下，少拿你那文化人的样子和老子说话，有这功夫不如花点儿心思补补，七八年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。”

徐修文下意识的捂住念念耳朵，再抬眼就看见女人红着眼眶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。

他不自觉皱起眉头，“我们虽然穷但我们不脏，我觉得你应该向我们道歉，特别是对我女儿。”

“小子，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，就你们这穷逼养也配我李大牛道歉？信不信我让你在这金马镇混不下去？”男人毫不示弱。

李大牛是金马镇里出了名的恶霸，两年前开了金马镇唯一的石场，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和人脉，在金马镇横着走。

售货员自然是认识的，她虽是个势利眼，但也知道这李大牛要是在供销社闹起来，恐怕她的铁饭碗也保不住了。

急忙拉了一把徐修文，给他使了个眼色，然后讨好似的跟李大牛说：“是李大哥呀~你别和这父女两一般见识，他们一看就是山里来的，铁定不认识您，这件衣服当然是您的，这就给您包起来。”

说着就已经包好递了过去。

徐修文原本还想说些什么，但被售货员拉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