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凝看了看自己的手，又回忆了一下刚刚的触感，小声咕哝，“或许三公主的建议也有一定道理。”
言澈无语地看着她，倒也没有那么尴尬了，“离三公主远一点。”
众所周知，三公主姜婉婷风流成性，公主府内养了不少面首。
皇帝知道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毕竟是自己的亲闺女，想怎么样生活他都能养得起。
太后倒是很不满，明里暗里说过几次，但都不了了之。
“知道了。”
天还没亮，晚凝翻了个身，睡回笼觉去了。
言澈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，眼神软成秋水。
晚凝再次醒来，身边已无言澈身影。
床榻冰凉，他已离去多时。
此后连着几日，言澈很晚的时候过来，天不亮就走了。
今日她身子已经大好，沐浴过后，神清气爽。
青阳和槐序被她梳妆打扮，铜镜中的她肤如凝脂，唇红齿白，眼含秋波，的确是天生丽质难自弃。
“穿这件吧。”
一柜子的衣服，她随手指了一件。
“将军呢？”
她张开双手，槐序矮身将一条白色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，束住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，淡粉色的抹胸长裙，裙裾上是金线绣成朵朵红梅，走动时，若隐若现，摇曳生姿。
“回公主的话，将军此时应该在书房吧，我刚刚听说崔公子来了。”
青阳回道，又从正面调整了一下晚凝头上的梅花步摇簪。
而后后退一步，将晚凝从上到下欣赏了一遍，忍不住赞道，
“公主素日都穿宽大的宫装，今日穿这身，看着真是仙女下凡尘了。”
晚凝笑了笑，“少贫嘴。”
后望了眼门外，问道：
“这几日怎么不见赵嬷嬷？”
槐序站起身来，轻声道：“赵嬷嬷说她身体不舒服，一直睡着，今日一大早就出府去了，我问她了，她说家里有点事，让我给你说一声。”
晚凝：“随她去。”
公主好像好说话了，槐序看了看她，欲言又止。
“还有事？”
“玄英之前冲撞了赵嬷嬷，被她罚去浣衣房干苦力了，这么多天她想必也知道错了，要不，公主您让她回来吧？”
槐序说着，青阳也一脸期待跟着猛点头。
玄英是她身边最小的丫鬟，会拳脚功夫，是个怪力少女。
“还有这回事？怎么没早提醒我一下？”
“这几天不是看您不舒服，不敢拿这些事烦您吗？”
“你们去接她出来吧，今儿给你们放假，带她出去吃顿好的，顺便给你们都置身衣服。”
几个丫鬟穿得不如赵嬷嬷，她面子无光。
“是。多谢公主。”
二人俯身道谢，欢欢喜喜出门去了。
“公主，早膳来了。”
素商身后跟着几个下人，每人手中端着一个托盘，三鲜鸭子、椒麻鸡丝、炖肚肺、黄焖羊肉、樱桃肉山药、鸭条溜海参、熏肘花小肚、卤煮豆腐等等以及她不曾见过的吃食。
大清早的要这么油腻吗？
“这个，这个，这个，留下，其他的都撤了吧。”
“是。”
丫头婆子们鱼贯而出，桌上摆着几样清淡的小菜，和两碗粥。
“素商，这些装好，跟我去看看将军。”
将军府书房内。
“将军，送往塞北的粮草已经出发了。”
下首站着一人，垂首躬身，正是言澈的近卫南风。
言澈手中笔墨不停，“嗯”了一声，而后吩咐：“加派一队人马，跟在粮草后面，千万不可出任何纰漏。”
停顿片刻，他接着道，“盯紧白祁，事无巨细，统统汇报。”
南风领命退下。
案边斜倚着一人，崔景煜，当朝丞相崔鸿卓的长子，自幼与言澈交情甚笃，十七岁时私自离家奔赴军营，现在是言澈的军师。
他坐姿随意，手持一把折扇，眼角眉梢透着几分玩世不恭，笑盈盈看着言澈，一语双关道：“你用一辈子的幸福就换来十万石粮食，这买卖亏大了啊？”
言澈顿了顿笔，一滴墨汁落在纸上，顷刻间就晕染开来，将他刚刚写好的字迹模糊了，他皱了皱眉，冷着脸回应道：
“我并没有拿我与公主的幸福做筹码，大婚次日，公主将我拒之门外的事情被有心人散布，闹得满城风雨，我只不过是将计就计，皇上自知理亏，便许了我边关将士过冬的粮草。”
闻言，崔景煜正色道：“自你回京之后，边关便有了异动，再过几个月，草场荒芜，水源匮乏，突厥又要烧杀抢掠了，到时候得启动精锐才行，粮草实属关键。”
言澈搁下笔，手指扣了扣案几，话语中难掩愤懑：“粮草乃行军基础，却被他当成交易的拿捏我。”
崔景煜摇着扇子，徐徐道：“昔日边关战事吃紧，突厥步步紧逼，他们是怎么逼着你父兄去战场的，如今国泰民安，却又如此行事，真是叫人寒心。”
言澈不言语，只是将废了的纸张抓在手里，揉成了团，又铺开新的纸张继续写起来。
崔景煜忧心道：“自古名将，有几个能顺利地功成身退，解甲归田？如今你手握重兵，又是某些人的眼中钉，他们恐怕恨不得拔之而后快。”
“且看他们的本事吧，他们愿意玩，本将陪他们玩就是了。”
听言澈有准备，崔景煜便不再多言，又恢复了几分吊儿郎当的样子，他冲言澈眨眨眼，开始调侃：“听说你进了公主闺房了？不容易啊，恭喜恭喜。”
言澈手边的扇子朝钟毓飞了出去，不接他的话，凉凉地说道：“我看你是太闲了。”
崔景煜眼疾手快地躲过了扇子，漫不经心地说着，“是啊，整个大景就属我最闲。”
“那你去突厥王子的脑袋拧下来做蹴鞠。”言澈重新伏案批公文，不带感情地建议。
崔景煜啧了一声，复又收起笑脸，正色道：“你父兄在与突厥交战中牺牲，难道你也不惜命吗？”
言澈顿了顿，“我与突厥王子的仇，不共戴天，今生就算死，也要拉他陪葬。”
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晚凝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，直达人的心底，还有柔软的手，温软的触感，冰冷的眼神柔和了许多。
晚凝静静立在书房外的假山背后，听着两人的谈话，内心震荡。
这一世的言澈确实变了，他不再是记忆中那个一心忠于皇家的将军了，他有野心，也增加了防备。
她自假山绕出来，假装刚到的样子，走向书房。
窗户开着，言澈一抬眸就看到了她，裙摆浮动，步步生莲，也在他心上泛起了涟漪。
不知怎么，他记起十五岁那年，彼时青春年少，鲜衣怒马，意气风发，不知愁滋味。从边关匆匆回来的父亲，不顾母亲劝阻，要带他上战场。
那时他无知无畏，第一次随父出征，父亲将他带入皇宫，与皇帝辞别，路过御花园时，看见湖心厅上，宫中资历最深的乐师正在授课，对面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，她双手托腮，桌上摆放着乐谱，目光却追随着几只飞舞的蝴蝶。
他觉得有趣，悄悄扔了一颗石子，小姑娘回头，瞪了他一眼，似乎在责怪他破坏气氛。
最狂莫过于少年人，他肆无忌惮地笑了，那时他们都不知道，那是他们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畅快时光。
崔景煜看言澈看着窗外出神，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，只一眼，便呆住了。
难怪言澈对公主没有丝毫记恨，换作他，他也心甘情愿被俘虏。
“崔，景，煜！”言澈的声音藏着愠怒，“再看把你眼珠子抠下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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