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臣遵旨。”

下朝后，小皇帝在书房单独见我。

他像小时候一样伏在我的膝头。

“朝中****之风盛行，粮草出京十万石，到了军营往往只剩半数不到。是朕无用，朕只能相信姑母。”

我轻轻抚过他头上冰凉的冠冕，“皇上放心，我此举不为陛下，只为万民。”

17

出城的人里，我不出意外又见到了严谨。

我这次没有惊讶，只是笑着朝他招手，“请严监军过来。”

这段时间筹备出征之事，我与严谨已有半月未见。狭小的马车里，严谨像是热的不行，脸上火烧似的烫。

我把玩着他腰上的穗子，笑嘻嘻的同他讲话。

“伤好全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又是背着严肃出来的？”

“嗯。”

原本伶牙俐齿的严谨在我灼灼目光之下羞成了一个锯嘴葫芦。

我不再逗他，和他说起正事来。

“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？”

严谨猛地抬头，像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。

他踌躇又踌躇，终于还是执起我的手，认真说道，“如殿下一般的女子，世间无二，臣初见倾心，再见万劫不复。”

我点点，又问道，“所以你是为了这个才入的我府中？”

严谨又不说话了，薄唇抿的泛白。

我笑了笑，指尖点了点他的唇瓣，道，“你不说我也知道。你担心你父亲加害于我，不敢让其他人入府。又随我去扬州，假意顺从严肃，如今又随我出征。说到底，不过怕我死了。”

严谨秀气的长眉微微颤动，如释重负般开口，“殿下都知道了？那殿下不怪臣了？”

我将他的手一把拍开，转头望向窗外。

“本宫能活到今日，怎会靠你一个毛头小子。你爱的不过是那个能够指点江山的女子，并不是本宫，你下去吧。”

严谨沉默了很久很久，久到风吹的我快要流泪，终于下了马车。

我长舒一口气，克制不住地咳嗽起来，竟咳出一口血来。

18

全军日夜兼程，我终于在第十五日遥遥望见了关外的风沙。

严谨像是听不懂我那日的话，天天来马车外请安。

“请殿下安。臣昨日日思夜想，确确是喜欢殿下，殿下是长公主也好，不是长公主也罢，我都心悦殿下。”

“请殿下安。臣这段时间日日惶恐，不敢求殿下原谅，只求与殿下见一面。”

“请殿下安......”

言辞恳切，字字真心，我听了直笑。可这么多日，我依旧没有见他。

不光是他，我没见任何人。

拿出随身的铜镜一看，镜中人面如金纸，衰败异常，鬓边已生白发。

原书中的长公主没有活过这个冬日，在除夕夜被严谨斩首。

如今换成了我，依旧不能与天道抗衡。

我的时日不多了，我清晰地感觉到生命从我体内一点一滴的流逝。

强撑至今，我不过希望顺利到达战场。

这场战赢了，可保大燕百年太平。

谁也不能成为阻碍，哪怕是我自己也不行。

这就是我来到此地的使命。

19

在到达雁门关的那一天，我终于油尽灯枯。

我吩咐侍女拦住了一切前来拜见的人，独自躺在床上等死。

我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画面，网吧，高考，披萨，游戏机，空题......还有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年。

到了傍晚，我又听到严谨在帐外请安，声音里有些委屈。

我摆摆手，让侍女请他进来。

严谨欣喜若狂，撩开帘子就往里冲，却在看清我的那一刻愣在原地。

大张着嘴，一句话也说不出，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。

我冲他招招手，他立刻跪倒在我的床边，泣不成声。

“殿下......”

我抓住他的手，第一次这样温柔。

“我死后有一心愿，不知严郎能否相帮？”

严谨哭的满脸狼狈，不住点头。

“第一，打赢之前我的死讯不可外传。第二，百姓甚苦，你我该尽心竭力，为万民立心，为天地立命......”

说到此处，我已经没了力气，喘不上气，也在也握不住那双手。

严谨惶然的搂住我，急匆匆道，“为万世开太平。”

我点点头，露出到这书中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。

我说，严谨，我亦心悦你。

男人抖得厉害，再也忍不住，伏在我身上痛哭出声。

你看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。我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，也是在忽悠严谨好好替我做事，连一个吻都忘记施舍给他。

严谨此人精明一生，可惜栽倒在情爱二字。

20

此后百年，大燕河清海晏，天下太平。

百姓安居乐业，君臣和睦共处，成千载佳话。

史书上不过寥寥一句，长公主，年二十五岁，薨于雁门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