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

　　“阿娣，让你舅他们先吃，妈妈还留了饭菜给你小爸爸。”

　　我妈轻声跟我商量着。

　　“我不要！我就要等小爸爸！”我倔强地咬着牙，眼前的这些人凭什么吃我妈做的饭菜！

　　“阿娣……”

　　“算了，我们也还不饿，就等等阿娣的小爸爸吧！”

　　“可……”

　　“别说了，等吧！”

　　我看着眼前的大舅大姨他们，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？

　　惺惺作态是吧！

　　又想怂恿我妈“家和万事兴”是吧！

　　我不动筷，那些人也别想从我家吃到一口饭！

　　僵持着也不知多久了。

　　桌上的饭菜也都有些凉了。

　　我才看到小爸爸……

　　不，我有那一刹那分不清小爸爸和我爸。

　　他们竟然一起走了过来！

　　“小爸爸？”

　　我起身看着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，轻声唤了句。

　　“阿娣，饿了吧！怎么不先吃呢？”

　　其中一人过来的时候摸了摸我的头。

　　那感觉，是小爸爸。

　　我亲昵的挽着他的手，对于一旁的我爸视若无睹。

　　“我想等小爸爸一起吃。”我带着委屈的道：“小爸爸为什么这么迟才来啊！还有，你上午去哪了？”

　　“我有事出门了。”小爸爸柔声道：“我们一起吃吧！”

　　我知道他说的一起是什么意思，是指我爸！

　　可我一点也不想和他一起吃！

　　我觉得有小爸爸就可以了。

　　有小爸爸，我就有和我爸抗争的底气！

　　我就可以不怕他！

　　可最终，他还是坐了下来。

　　两张八仙桌拼凑而成的桌上坐满了人。

　　我看着他手臂上赤红的伤口，眸色冷了下来。

　　我恨自己咬的不够深，让他还有力气折腾我妈！

　　“阿娣，吃饭吧！”

　　我妈夹了一块肉到我碗里。

　　她手臂已经重新换了一块纱布。

　　可我就像能看穿一般，那清晰的牙印始终充斥着我的神经。

　　“阿娣，尝尝鱼肉，我今儿一早去菜市场买的。”

　　小爸爸温柔的声音让我嗜血的情绪缓解了一些。

　　所以他上午不在，就是去折腾这些菜了吗？

　　我咬了一口鱼肉，清甜，入口即化，很好吃。

　　“阿娣，吃菜。”

　　我爸破天荒的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。

　　可我觉得那上头很脏！

　　我嫌弃的将那青菜全部扒拉在桌上。

　　很浪费！

　　很奢侈！

　　可我怕吃了得病！

　　“阿娣……”

　　我爸唤了我一声，我心里莫名的痛了一下。

　　不过我还是没搭理他。

　　他肯定是怕我小爸爸，才会摆出一副慈祥的样子。

　　总之，绝对不会是因为这些娘家人！

　　“阿娣，别愣着了，吃饭吧。”我妈嘴角的笑看起来很苦涩。

　　我扒拉了一口饭，饭很甜，菜很香，可是我的心里却很苦。

　　一顿饭下来，桌上除了我妈和她兄弟姐妹的声音，再无其他。

　　这真的是为我准备的吗？

　　8

　　有鱼有肉有菜。

　　比过年还丰盛的菜肴。

　　我却吃吐了。

　　吐的整个胃都火烧火燎地难受。

　　我妈心疼又紧张地给我拿水漱口，还塞了药到我手里。

　　一顿好好的饭菜因为我，而影响了他们的胃口吧。

　　我喘着气，瘫在椅子上。

　　目光直直地盯着我爸。

　　他是不是又要掀翻桌子？

　　我是不是又要用破了口子的碗？

　　那上头还有我妈辛苦煮的饭菜。

　　我艰难地抬起手，朝着我爸的方向呢喃，“别掀桌子……”

　　我看到我妈又红了眼睛。

　　而那些亲戚的表情也都奇奇怪怪，我甚至还看到了我大姨在偷偷地抹眼泪。

　　“不会的，小爸爸在，没人会掀桌子。”小爸爸走到我身边，轻声安慰我。

　　我爸也走了过来。

　　一脸怒气，可眼里却透着几分的关心。

　　“哼！没有富贵命就别吃那么好！糟蹋粮食！”我爸看了眼小爸爸后低声嘀咕了句。

　　我看了眼他，他真的怕我小爸爸！

　　果然拳头才是硬道理！

　　“谁说我没有富贵命！再穷穷不过三代！”我咬着唇，狠狠地看着我爸。

　　强忍着胃部的不适，我重新坐在饭桌上，一顿狼吞虎咽。

　　我要吃肉，我要长肉，我要像小爸爸一样保护我妈和我自己！

　　“阿娣，你慢慢吃，不急。”我妈拉着我，心疼地眼泪又下来了。

　　“妈妈！你别哭了！我们要坚强！”

　　一句话，仿佛戳进了我妈的心窝子，她哭的更伤心了。

　　大姨三姨在一旁安慰着她。

　　我，又说错话了吗？

　　大舅看着一群女人哭哭啼啼的，叹了口气，拉走了我爸和小爸爸。

　　我看着他们的背影，冷冷的笑了。

　　娘家大哥和我爸勾肩搭背，难道就不懂得一拳揍过去？

　　难道就不懂威慑我爸，让他以后不敢动手？

　　“阿娣，你慢些吃。”

　　一向沉默寡言的二姨摇着头到了我身边，轻声道：“好好照顾自己，过几日就该去城里上学了吧。”

　　我抬眸看着她，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点了下头。

　　这群亲戚里我唯一比较看得顺的就是她了。

　　“好好读书，走出这里，别辜负了你妈和你……”

　　她话说一半的时候也红了眼，后头的话没再继续下去。

　　我愣了下。

　　这不是神秘人唯一的嘱咐吗？

　　难道那个人就是二姨！

　　我被心里的想法惊了一下，看着她出神。

　　“二姨，你……”

　　“好好读书。”二姨摸了摸我的头，努力的让自己扬起一抹笑。

　　二姨的家境其实也差不多，二姨丈和她是父母之命，他们之间没有感情，有的只是冷暴力。

　　而在这个年代，她膝下无出，更是被婆家欺凌。

　　她曾经反抗过，可终究败了。

　　在这种环境下，她竟然还愿意偷偷帮我，我……

　　我咬着牙，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
　　在高一开学前几天，我妈和小爸爸带着我去医院做复查。

　　一路走去，那些人的眼神都偷偷的瞟我这里。

　　“妈妈，为什么他们都看着我？”

　　9

　　我借着旁边不锈钢大柱子瞅了瞅。

　　衣服是干净的。

　　脸也是干净的。

　　头发也没乱。

　　可那些人为什么一个劲的偷偷看我？

　　“他们……”我妈犹豫了一下，才笑着道：“或许是觉得你长得好看吧！”

　　我对自己的样貌还是了解的，就是一张大众脸，扔人堆里亲妈都要认一会的那种。

　　我微微皱了皱眉。

　　算了，这种问题问我妈能有什么用。

　　那些人的脑子又不长我妈头上。

　　我一路上牵着我妈和小爸爸的手到了医生办公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