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.

　　后来我便晕过去了。

　　再睁眼时，我爹和昨日已是天差地别。

　　「亏你长得好，冯老爷偏爱你这狐媚模样。如今他还肯娶你，爹自然不会亏待你。」

　　许是良心发现，他竟然拿着一碗熬好的参汤来喂我，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，这东西连毒药都不如。

　　「孩子，你是爹精心养出来的。现在长大了能嫁人了，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为这个家考虑呢？」

　　「做人不能这般自私。」

　　「我多疼你啊，谁能像你一样有这么好的运气，嫁这么有钱的老爷？」

　　我恶狠狠地睨着他。

　　他舀了一勺参汤，甚至还“体贴细心”地将那口汤吹凉才喂到我嘴边。

　　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仇恨和恶心，我恨这个吃人的时代，我恨这个虚伪狠心的爹。

　　我像疯狗一样冲上去狠狠咬住他的耳朵，就算他把那碗滚烫的参汤浇到我头上我也不肯松口。

　　为了让我松口，他用了杀人的劲儿不停地锤我的后背，甚至还将碗砸在我的头上，瓷片划破我的肩膀，手臂，可我好像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。

　　毫无悬念，我又被他打得半死不活。

　　许是终于撕破了脸皮，这次他又恢复了往常狡诈猥琐的模样。

　　他居高临下地瞪着我，耳朵被我咬得鲜血直流：「贱人！好在我留了后手，你这伤都打在身上，衣服一遮也看不出。冯老爷疼你，想着早点把你接过去养伤，你爹我呢，也怕夜长梦多。」

　　「你说说你，何必呢？闹这一遭，还不是被我打得半死不活？像你这样的女人就是贱，不打不老实。」

　　他对着我的脸忒了口痰，接着说：「后日，后日你便能嫁过去享福了。」

　　「于你，是命，也是泼天的富贵。」

　　19.

　　他怕我死，所以一天派人送好几趟药。

　　颜如玉借着送药的空档溜进来看我。

　　「你来干什么？你瞧瞧我现在这幅狼狈样，你说，立下的誓还能收回吗？」

　　「反正发不发誓，都会被打成这幅样子。」

　　她是个顶善良的人，眼眶红得似要滴泪

　　我抚了抚她的手：「是命罢。」

　　她却是个偏要同命斗的人。

　　「只要你不愿嫁，不论死生，我都会把你从狼窝里掏出来的。」

　　「他们都是畜生。」

　　我心头一颤。

　　「上辈子，我的姐姐，妹妹在我面前受尽了侮辱。」

　　颜如玉像是要把厚厚的窗纸看破。

　　「我不希望重活一世，还要亲眼看着你跳入火坑。」

　　「哪怕我只是徒劳无功，哪怕我豁出性命。但如果，我真的能救你呢？」

　　她说她要救我。

　　她说她要豁出一切来救我。

　　我怔了半晌。

　　胸口堵得发慌。

　　我还是害怕。

　　还是怕死。

　　但我是怕颜如玉会死。

　　在这样一个吃人的朝代，打死一个人谈何容易，更何况是个女人。

　　「颜如玉，别犯傻。」

　　她却还是那句话——只要你愿意。

　　走前，她留了条手绢给我，上面有她绣的白丁香：「你若是愿意搏，便想办法把这手绢缠在后院那棵树上，我看见就懂了。」

　　20.

　　她走后，我想了一整晚。

　　我在想，要不我还是嫁了吧。

　　左右还是个正妻，熬死了冯生，我便真正自由了。

　　不就是个老色坯吗？

　　不就是嫁人吗？

　　他的满屋子小妾我权当看不见，反正也没什么感情。

　　嫁了以后我爹还会给我好脸色看，起码回这个破家还能风风光光的。

　　说不定还能颐指气使呢？

　　什么独立女性，反抗封建礼教，哪有这样的生活来得实在？

　　可。

　　我真的甘心吗？

　　就连穿越前爸爸妈妈安排的，所谓门当户对的相亲我都一个不肯见，更何况这个老色鬼。

　　穿越这么多年，我从未流过一滴泪。

　　我现在却突然很想哭，很想我的爸爸妈妈。

　　从前我明明那么骄傲，仅有一份力我都恨不得全使出去，现在竟只想卑微地活着。

　　我成了这幅模样，又该怪谁呢？

　　封建礼教果然会吃人。

　　21.

　　我还是趁着没人的时候，把那条手绢挂上了树。

　　虽然我的穿越并没有拿到所谓的大女主剧本，但想来我也不该糊涂一世，荒唐一生。

　　日子倒是过得飞快，转眼间，鲜艳欲滴的喜服便已套到了我身上。

　　冯财主有的是钱，喜服上的鸳鸯都是用金线绣成的，更别说凤冠了，沉沉地压在我头上。可这满身的富贵吉祥在我身上，却像束人的镣铐，挣脱不开。

　　嫁便嫁了。

　　就在这时，轿帘被掀开了，有人偷偷塞了一张纸。

　　「不落家，此法最为稳妥。金兰姐妹们都会守在外边，你一定能好好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