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
住在楼梯间的感觉很不好,地方狭隘,蚊虫又多,夏日里气温升高,垃圾桶离的太近,好像身体也被那股臭味浸透。
不过男孩还是很听妈妈的话,待在这里乖乖的照顾妹妹,等待妈妈回来。
妈妈说了要给爸爸讨个公道,凭什么他们一家人要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。
男孩只是觉得一家人还能在一起就好,公道不常在,家人常在。
毕竟学校里抢走他玩具的坏孩子也没有被骂,明明别人推了他一个跟斗,最后妈妈还得去学校向老师道歉。
可很多道理大人都说不明白,他一个孩子更不可能完全明白,所以男孩什么都没说,还省一顿骂。
他天生不会说话,妹妹小时候生了病,后来就变得听不见声音,两个孩子待在楼梯间里,用着手语交流,这世界的声音总有一部分和他们无关。
每天的固定时间,楼道管理员就会来这里巡逻,每当这个时候,男孩就会带着妹妹躲到四楼一个叔叔的家里。
叔叔是爸爸以前的好朋友,会给他们玩具和点心,如果可以,兄妹俩真想住在这里不离开,可惜的是他们的世界只会是那个小小的楼梯间。
直到那天,妹妹用手语告诉他:哥哥,叔叔要帮我洗澡。
事情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。
“你这一生看过最美的风景是什么?”男孩坐在鱼龙舞的身边,屋外没了声音,屋里的中年男人静止在原地,好像拔了能源的机器。
男孩继续说道:“对我来说,最美的风景就是和妹妹趴在楼梯间的小窗户上,看着妈妈提着还有温度的饭菜回来。”
鱼龙舞手脚无法动弹,眼前漆黑一片,他丝毫不意外男孩能够开口说话,最正常的男孩当然最不正常。
反正已经无法反抗,那就躺好了接受。
于是鱼龙舞说道:“最美的风景,那当然是女孩子穿着白色过膝袜,如果袜子和大腿的边界能溢出一点点肉肉,那可真是太棒了。”
空气忽然沉默,鱼龙舞想了想笑着补上一句:“开玩笑的,黑色过膝袜也可以,条纹我也能接受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。”耳边是男孩的大笑:“你这个人真的很有趣,像你这样的人…活着应该很痛苦吧?”
男孩站起身,他俯视着鱼龙舞,笑道:“外面有两个家伙,他们在猜测,最绝望的人是我,或者妹妹,也可能是我妈妈,你觉得是谁呢?”
“是最清醒的那个人吧,正因为清醒,所以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。”鱼龙舞笑着回应。
男孩没有回应,只是抓着鱼龙舞的肩膀,拖着他来到了窗户边上。
“这里是四楼,如果只要被人发现的及时,跳下去不一定会死,至少妹妹能活下来,我是这么想的,所以当有人步步紧逼,我带着妹妹跳了下去。
现在你就是我,留在这里是死亡,往外跳可能会有活着的机会,你要怎么选?”
鱼龙舞没有任何犹豫:“我选择跳下去。”
“好,我尊重你的选择。”
耳边的风声猎猎,他感受到身体的失重感,坠落到地面只需要一个眨眼的时间,这一刻鱼龙舞的笑容不变。
他没有坠入地面,而是落到了瘦弱却有力的臂弯之中。
白雾中的怪物不知何时出现,接住了落下的鱼龙舞和男孩,口中发出女人沙哑的声音:“这次…妈妈…接住…你了…”
“我赌对了。”鱼龙舞带着笑意:“我不知道白雾和这栋楼哪个是你妹妹,但是我知道在外头等待的是你妈妈。”
高大的怪物蹲下身,小心的将鱼龙舞和男孩放到了地上,伸出手想要摸摸男孩的头,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:“别怕别怕…妈妈…来了…”
“你来迟了。”男孩歪头避开,声音冷漠如刀,令怪物的手停在了半途。
“我…我…”怪物好像死机的电脑,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。
鱼龙舞发觉怪物与男孩的意识不同,男孩的更完整,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,从这点看,男孩的实力恐怕要远在怪物之上。
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?鱼龙舞越来越好奇,可惜现在已经不是好奇的时候,他把自己能做的做到了极致,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。
尽管鱼龙舞并不知道男孩的结局,但既然要将当初的故事重演,说明最开始的故事里肯定有男孩不满意的地方。
缺憾才会无限放大,欢喜总是稍纵即逝。
一个编辑好的世界里,只有意外能偏移故事的走向,他就是那个意外,是救人,也是自救。
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故事说了什么,也不会知道男孩最后的结局。
男孩看着地上的鱼龙舞,边哭边笑:“你说的对,清醒的最绝望,你够清醒,所以我不会让你死。”
他一挥手,鱼龙舞的面前出现了整栋楼的微缩影像,墙壁变得透明,好像一个2D横版游戏,他能看到每个角落发生了什么。
四楼的走廊上,穿着铠甲的壮汉和巡楼的怪物战成一团,两人势均力敌,甚至壮汉看着更像个怪物。
壮汉后头几步外有个没有加入战团的女人,这两人都是鱼龙舞的熟面孔,当时将他带到特事处消除记忆的,就是这俩人。
其余的房间里也有不少居民还在,不过大多数处于昏迷状态,只有小部分如机械一样重复着无意义的动作。
“总有人要死,你活下来了,那么就需要有人代替你去死。”男孩的笑脸出现在鱼龙舞面前,他说道:“挑一个吧,代替你去死的人。”
鱼龙舞皱起了眉头,这个问题没那么难。
对男孩来说,当初对他的悲惨故事视而不见的,都是该死的,况且这些人和鱼龙舞也无关,不曾相识,就不用对他们的命运负责。
而特事处那个穿铠甲的壮汉,是在场所有人之中最强的,竟然能和那个巡楼的怪物打的有来有回,如果选择这个壮汉,说不定壮汉根本不会死。
很好选择,无论选谁都可以,不用承担法律责任,顶多就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笑话自己两句。
牺牲别人总比牺牲自己要好,善良不能当饭吃,好心也不会有好报。
所以鱼龙舞笑着举起了手,指向了——自己。
“我不会去决定别人的命运。”鱼龙舞坦然的笑着:“如果有人要为我牺牲,我感恩戴德,但我不会去要求别人为我而死。
你想要我活下去?让我绝望?我偏不遂你的愿,屁大点的孩子说什么人生,你所经历的黑暗,不过是某些人的日常。”
他直接躺在地上,就像案板上的猪肉,大笑道:“来啊!杀了我,别整那些没用的,直接杀了我,我谢谢你全家!”
“哦?”男孩挑了挑眉,露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讥笑:“看不出来,你真的是个舍己为人的人啊。”
鱼龙舞直接回应:“啊对对对!”
男孩沉默片刻,摇摇头道:“可惜了,你这样的人来的太迟了。”
刚说完,男孩又露出了笑容:“你想摆烂,我也不遂你愿,我要给你力量,让你无路可退,妹妹!”
随着男孩的声音落下,白雾翻滚着涌入了鱼龙舞的身体里。
瞬息之间,鱼龙舞血液流速加快,将涌入身体里的白雾全部吸收,转化成他本身的血脉之力,身体的力量在快速增长。
草!鱼龙舞震惊无比,这小子能处!
男孩好像完全感受不到鱼龙舞的变化,继续说道:“你将会成为超凡者,然后被这个世界厌恶,卷入无穷无尽的是非之中!我们会再见的。”
他一挥手,鱼龙舞漂浮了起来,接着如炮弹一般往白雾外砸了出去。
目送着鱼龙舞消失,男孩朝着怪物伸出手,说道:“走吧,复仇结束后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。”
白雾凝聚成一团,化成了个小姑娘的模样,站在男孩的身边甜甜的笑着。
男孩一手牵着母亲,一手牵住了妹妹,柔声道:“哥哥会说话啦,好听吗?”
“嗯!”女孩重重的点点头。
“这次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。”
听不见声音也不说话的妹妹,会说话但不乐意听到外界声音的哥哥,还有个已经仅剩下执念的母亲。
怪异的一家三口,幸福美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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