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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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进得来,守门的是怎么办事的?”

  “皇婶这是什么话,本宫与皇叔同出一脉,本宫若是阿猫阿狗,皇叔又是什么?嫁与皇叔为妻的你又是什么?”

  “你,反了,真是反了!”

  向来如此,她骂不过我,又偏偏爱来找骂。

  陆若捷梗着气,强作平静,掂起那块红玉,道:“长公主还是这么伶牙俐齿,可惜昭然的一颗心都在我身上,不是什么狐媚子轻易就能勾走的。”

  我微笑,“那就祝皇婶与皇叔百年好合,永结同心。”然后转身离去。

  宴席上少不了歌舞,世家小姐争相献艺,以求陆争能多看一眼。

  我换上一袭湖蓝色舞衣,着白玉饰,浑身用荷花香浸过,在宴席上舞了一曲《泼墨》,边舞边画,舞毕山水成。

  全场安静,只看我这一舞,期间夹杂着轻微的抽气声。

  “这不是先皇后所创的舞吗?”

  “不愧为母女,长公主风姿绰约,犹如神女,圣洁柔美。一眼瞧去,恍然先皇后重生在世。”

  满场都在看我,只有一道目光尤为侵略。

  我顺着那赤裸灼热的目光寻去,果然是贺昭然。

  陆争最先打破了安静:“长公主艳绝天下,陆某见之不忘,今日可否容陆某斗胆,求娶公主。”

  满座哗然。

  最激动的当属陆若捷:“我不同意!”

  陆争冷冷道:“嫁出去的女儿,泼出去的水,就算您贵为摄政王妃,也干不着我的婚事。”

  陆若捷气极,但无言以对。

  这些年贺昭然削弱陆家的手段从未减少,多的是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。

  陆老爷子原本想陆若捷在贺昭然身边,能缓解他对陆家的侵害,可谁知陆若捷只顾情爱,没有做半分有益于陆家的事。

  反倒是新进陆府不久的陆争,中止了四五件贺昭然的计谋,已经是陆府里最尊贵的公子。

  近来听说,陆老爷子想要将其写进嫡系族谱了。

  我正欲开口,贺昭然森冷道:“陆小将军未免太心急了些,不过入京半载,就想娶公主,让人不住猜想是否别有用心。”

  陆争不卑不亢:“王爷此言差矣,在下对公主是真心喜爱,何来别有用心一说。”

  贺昭然像一条阴冷的毒蛇,安静地吐着信子: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阿雪父母早亡,本王作为长辈,应对其婚事尽心。本王瞧着陆小将军心浮气躁,婚约一事,还有待考量。”

  “王爷虽如此说,但长公主早已及笄,明了事理,婚事也当自己做主,也不能事事都在王爷掌控之下吧?”陆争这话说的有意思。

  从前谁人不知,长公主最是听摄政王的话,就算如今被摄政王冷落,也不曾有忤逆之举。

  而且这掌控一词,别有意味。

  贺昭然把烫手山芋抛给了我:“阿雪,你意下如何?”

  他觉得我会听他的话,拒绝亲事。

  从七岁开始,我就是无枝可依的孤鸟,只有贺昭然这一隅能降落。

  我在他的驯化下只能爱他,受他折辱也不曾反驳,甚至还对他备加依赖,畸形的爱与日俱增。

  他坚信这一点,甚至会把自己不是皇室宗亲的秘密告诉我。

  贺昭然大约从来没想过,我不爱他。

  我含羞带怯,适时露出一抹娇笑:“本宫愿意嫁给陆小将军。”

  又是一阵抽气声。

  我没去看贺昭然的神色,而是望着陆争。

  四目相对,如情人思念胶着。

  在旁人看来,是我和陆争情投意合,目传秋波。

  我终于看向贺昭然,他神色若冰冻三尺,满眼淬了毒。

  “皇叔,今日侄女婚事落定尘埃,还望您将那红玉还与侄女。”

  “什么红玉?”

  在他而言不过一个讨好陆若捷的玩意儿,他自是不记得。

  也还好他不记得。

  “自是陆小将军第一次见我时送的生辰礼,其他的东西皇婶拿走也就罢了,可这玉,也算意义非凡,是断不能让的。”

  我意有所指。

  陆若捷虽然生气,但在众人的议论下,还是将玉还给我。

  玉快入手的时候,一颗石子飞来。

  我不顾危险将那玉包裹在手里,那石子冲劲儿大,直将我的手打出半寸长的伤口。

  我第一时间查看了玉,完好无损,其次才看向石子来的方向:“皇叔,你做什么!”

  他却失神般不答,反而问道:“这玉对你就这么重要?”

  我一字一句,坚定不移,“至关重要。”

  今日虽闹了一场,陆争的婚事也算定下。

  陆家乐见其成。

  陆若捷已是弃子,陆家转而顺着陆争的意见,打算扶持我,以后生子随贺姓,亦可继承皇位。

  我将出园时,又见左相。

  “阿云。”他怔然。

  我轻声道:“我不是。”

  左相梦中惊醒般失落,随后向我道:“你为何不听摄政王之言,拒绝这门亲事,你可知他是为你好?”

  “如何是为本宫好?”

  左相失望道:“你果真愚钝,不如庆云那般聪慧。”

  我不服气,“为何不是左相固执,一叶障目?”

  “你若是真与陆家结亲,日后势必卷入他们的纷争,届时——”

  我话不听完,行了礼即走。

  左相为我的心是好的,只是他不懂。

  我早就在纷争之中了。

  11

  庚帖换过,礼部紧锣密鼓地张罗婚仪章程。

  长公主既要出嫁,便不能再留宫中,要迁入早已修建好的长公主府。

  离宫也好。宫中尽是贺昭然的天罗地网,离开那里,我反倒自在些。

  碧水留在了关儿身边,她是母后留下的暗卫,必要时候可以护关儿周全。

  我出宫的当夜,贺昭然终于主动来见了我。

  “阿雪,你不听话!”

  语气里压抑千万怒火。

  我垂眸道:“皇叔有了新欢,半年不曾入宫寻阿雪,难道不是早已放弃我了吗?况且,皇叔,阿雪是你的侄女啊。”

  当初他用来羞辱我的话,我还给他。

  贺昭然将我摔在床上,撕扯我的衣物,我奋力反抗。

  他动作不停,直到我扇了他一巴掌,他才怔怔停下。

  他不可置信地吞咽,“阿雪,你打本王?”

  “皇叔,自重!”

  或许是我嫌恶的目光刺痛了他,激发起他的兽性。

  “你是本王的,不许嫁给别人,不许!”

  我是大昭的长公主,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嫁人,做他的禁脔吗?

  我太知道贺昭然的怒火从何而来。

  向来听话的小狗突然咬了你一口,你还能镇定自若吗?

  忘记是宫里哪个嬷嬷,曾与我说过这样一段话。

  “人总是忽视眼前的,展望未来的,求之不得,才会念念不忘。”比求之不得更令人难耐的,是得而复失。

  贺昭然不见得多爱我,他只是习惯了我爱他,所以不能忍受我不爱他。

  他强迫了我一夜,第二日离去时,警告般地对我说:“不许接触陆争。”

  可气的是当日,陆争就带兵保护公主府,只有我许可,守卫才会放人,如今连摄政王都进不来。

  陆争频频来找我,外人传言我们情深甚笃,婚期将至也忍不住思念,日日相见。

  此刻陆争就坐在我房中。

  “瓶儿,你下去吧。”

  “可是殿下——”

  “不听本宫的话,就不必待在本宫身边了。”

  陆争待她出去,饮了口茶道:“连这也是贺昭然的人?”

  我有些羞愧,“是我无能。”

  这么些年,我身边除了母后留下的人,几乎无人可用。

  满庆云宫都是贺昭然安排的人,无孔不入,窥伺记录着我一应生活,一言一行尽在贺昭然掌握。

  陆争正色道:“公主不宜妄自菲薄。”

  我惊异地瞧他。

  他道:“公主胆大心细,五年前就能联络上燕家人,还差人救下了备受欺凌的我。”

  “又高瞻远瞩地与我钱财,传授我策略,至燕家相投,让我得以积蓄势力。”

  “连入陆家,借陆家力与摄政王抗衡,让他们狗咬狗这样的计策都是您亲定的,如此智计谋略,无人可及。”

  陆争一本正经,言之凿凿,倒令我愈加愧色。

  我垂眸,手腕上一道红痕跃然眼前。一抬头,陆争的目光也正好落在腕上的痕迹。

  那是昨晚贺昭然施虐所留,是我耻辱的象征。

  我忙将袖子拢住伤痕,双颊涨红,“我,我不是——”

  我想解释什么,但又无从辩驳,因为事实就是那么肮脏,那么难以启齿。

  陆争却双眸清亮,俯首道:“公主心性坚韧,忍辱负重,是我等最敬佩之人。”

  我愕然。

  所有人都拿我比我的母后。

  都说母后是天上明月,我是尘下污浊。

  从未有人这样夸过我。

  12

  我逃走了。

  陆家在陆争的带领下,对贺昭然步步紧逼,不过三月,摄政王竟尽显颓势。

  除了左相为首的翰林院和羽林卫以外,其他官员全在陆争的游说下支持我,奉我为正统。

  贺昭然被陆争逼得太急,竟拿关儿做要挟,碧水把关儿从宫中救出,我同关儿一起逃离京城。

  如今陆家军与羽林卫打得火热,陆争在其中拱火,说不准就会误伤我们。

  我手上握有燕家兵符,只要前往济州,与燕家军汇合,我们便有了庇护。

  一路顺遂,将入济州。

  可官路上遇着了带羽林卫前来捉人的左相。

  “碧水,带关儿走。”

  “可是殿下——”

  以碧水的身手,护一人自可周全,护两人未免吃力。

  我将红玉交给她。

  “我会在京城等着你,带燕家军大破皇城,除尽奸佞,救我于水火。”

  关儿抱住我。

  “阿姐,跟关儿一起走!”

  我已经摸不着关儿的脑袋了,这一年来,他抽条般地生长,虽是如此,心智却一如往常。

  于是我抱了抱他。

  “阿姐把最喜欢的簪子落在京城了,关儿先走,阿姐拿了簪子就回来。”

  关儿却固执地抱住我,赤子之心总是异常敏锐。

  “我跟阿姐一块儿去。”

  “关儿,听话。”

  “我不——”

  碧水泪眼潸然,扶着被劈晕的关儿,定定地看着我。

  “奴婢,遵命!”

  踏风而去。

  我等了一个时辰,估摸着追兵就算现在出发,也追不上他们了,才施施然走出酒馆。

  左相站在阵首。

  “殿下终于肯出来了。”

  “也没说不走,就是旅途劳顿,想休憩一番,左相也不允吗?”

  我径自走去,左相却皱眉,“只公主一人吗?”

  我撇撇嘴,“本宫的护卫都被你杀光了,可不就只本宫一人吗?”

  “你明知我在说什么。”

  “不知。”左相拨了人去追关儿,自己亲自送我回京,“你为何要逃,你可知外面也不比京中安全,在京中摄政王好歹能保护你。”

  我看着左相尤为认真的神色,也不知道该不该骂他眼瞎。

  “左相,有时本宫真不知道,你是装傻还是真傻。你说说,摄政王对本宫究竟好在哪里?”

  “他是你亲皇叔,怎么会害你?”

  我不想再同他争论,干脆闭上眼假寐。

  怪不得母后曾说,这左易礼眼盲心瞎,顽固不化又自以为是,不堪为良配。

  还好母后选了父皇没选他,不然这么蠢,影响后代智商可怎么办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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