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侍领命而去,王德也想一同离开,却不料李二陛下又说道:“你也去看看那武氏,若无性命之忧,待到房相走时,便一同送到府上去。”
“诺。”
王德答应一声,这才走了。
没过片刻,殿外脚步声响。
李二陛下强抑心中火气,端然稳坐,咬着后槽牙,倒想看看这个房俊如何在他面前演戏。
房玄龄须发皆已花白,因为近日染了风寒,神情甚是委顿,便连一向挺直的腰板都有些佝偻。
脚步虚浮的进得大殿,没走几步,噗通一声跪下,口中颤声呼道:“臣治家不严,纵子妄为,死罪……”
一瞬间,李二陛下心里的火气像是沸汤泼雪一般,消失得干干净净。
想当初,房玄龄于渭北军营之中投奔自己,何等的意气风发、帅气倜傥?
一转眼,当年的温润才子已是年届花甲,如玉的风采丝毫不减,只余下满身满脸的沧桑与衰老……
李二陛下心潮浮动,竟从御座之上站起,快步走下汉白玉台阶,来到房玄龄身前,俯身搀扶着房玄龄的双臂,动情的说道:
“玄龄这是为何?
我俩名虽君臣,却情逾兄弟,朕昔日曾立下誓言,与尔等共富贵。
今日你下跪于朕,口口声声说死罪,这死罪何来之有?
你是要诛朕的心吗?”
一番话,说得房玄龄老泪滂沱,君臣二人把臂相视,唏嘘不已。
一旁的房俊躺在担架之上一脸淡定,心里却是极为叹服。
若论古往今来的帝王之中最会收拢人心者,非李世民莫属。
狡兔死,走狗烹;飞鸟尽,良弓藏……
这几乎是所有开国帝王逃不开的宿命。
唯有二人能够做到与打天下的老兄弟们“同患难,共富贵”的誓言,赵匡胤与李世民。
他这边心里琢磨着事儿,精神便不太集中,稍稍动弹了一下身子,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从臀部袭来,疼得他“哎呦”惨叫了一声。
另一边君臣之间的情感交流正是浓情蜜意、如鱼得水、身心舒畅……忽然被这一生惨叫硬生生打断。
房玄龄大怒,一回身,一巴掌就拍在房俊后脑勺,怒道:“混蛋行子,鬼吼鬼叫什么?”
房俊一脸无奈,便听到李二陛下幽幽说道:“别打头,容易打傻了,打屁股就行了……”
于是,房玄龄又当着李二的面,又揍了房俊一顿。
房俊捂着脑袋,疼得直呲牙,当然不是脑袋疼,而是屁股疼,这才多久,已经挨了两顿揍了。
自己在醉仙楼打了刘泪一拳的事传到了自己老爹耳朵里,然后,躺在床上养病的房玄龄直接蹦起来喊来家丁,请出家法,抽了房俊二十鞭子。
挨了顿打还没完,房玄龄黑着脸命家丁抬着房俊,赶来宫里请罪。
结果,到了宫里,又被揍了一顿,上哪儿说理去……
房玄龄眼珠子一瞪,对房俊喝道:“还不向陛下请罪?”
房俊被老爹狠狠盯着,大有一言不合立马再来一顿家法的意味,只好低眉顺眼的说道:“草民有罪……”
李二陛下愣住,这……就完了?
打了朕的一个儿子,削了另一个儿子的面子,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“草民有罪”,就完了?
就这么完了?
李二陛下阴着脸,说道:“就这些?”
好歹再说两句,某看在你父亲面子上,也就饶了你了……
谁知那房俊呆愣愣的抬起头,与他目光对视,一脸无辜的样子:“啊,完了……”
李二陛下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,这犟种,这是要作死啊……
李二陛下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,房玄龄也怒了。
玛蛋,在家都怎么教你的?
你个混球玩意榆木脑袋,几句话都记不住?
抬腿便是一脚,踹在房俊后腰上,大怒道:“还有呢?”
房俊惨嚎一声,只觉得后腰连带着屁股如同针扎刀剐一般疼痛,大叫道:“记不住了……”
李二陛下脸黑如锅底。
好嘛,这明明是房玄龄在家都教好了,可这混蛋玩意依然连服软的话都不愿意说,真真是作死!
帝王之怒,那可不是说着玩的,老虎不发威,你当是病猫啊?
李二陛下大吼一声:“来人!”
便听得大殿门口一声娇脆的呼喝:“父皇,叫谁呐?”
一个绛红宫装,明眸皓齿的少女,仪态端庄、步履款款的走进殿来。
正是高阳公主。
李二陛下一愣:“漱儿,你怎么来了?”
房玄龄连忙见礼,微臣:“微臣见过公主殿下……”
高阳公主则是眼脸微垂,轻轻的一个万福,柔声说道:“高阳见过房伯伯。”
姿势标准、仪态端庄,一张秀美俏丽的小脸儿上红扑扑的略微带着羞涩,要多淑女有多淑女。
把房玄龄看得满心欢喜,这儿媳妇,简直太满意了!
便笑呵呵的说道:“殿下切莫多礼,折煞老臣了。”
高阳公主长长的睫毛扑棱棱的扇动,微羞着说道:“应该的……”
房俊看着这丫头做戏,差点吐她一脸。
装!
接着装!
房俊歪歪嘴,把脸扭到一边,不去看高阳公主故作端庄的可笑模样。
谁知他这一脸不屑的表情,恰好被房玄龄看个正着,房玄龄这个气啊!
房玄龄心头恼怒,抬腿就又是一脚,这一脚终于踹正了地方,把房俊疼的“嗷”一嗓子,整个人就像是砧板上剖开肚子的活鱼,猛地弹了起来,又重重的落下。
李二陛下疑惑了,这还装得挺像?
不是苦肉计吗?就刚才房玄龄打那几下,也不至于疼成这样啊?
如此想着,探头一看,顿时心里不是滋味了。
房俊被打的时候并未扒去衣裤,二十鞭子抽下来,臀部的裤子已经碎成寸缕,仅仅遮挡住羞处,却被鲜血浸透,粘在肉上,看上去一片血肉模糊。
这是真打啊!
李二陛下顿时对自己刚刚的猜测有些懊悔,自己一开始还以为是这对父子施展的苦肉计
谁知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有些心理阴暗了。
便说道:“玄龄你也真是,打便打了,混小子教育一番自是应该,可何必下手这么重?”
说是这么说,可心头的火气却是彻彻底底的消了,只要挨打了就好……
至于是谁打的,并不太重要。
但是高阳公主不满意。
她伸长了小脑袋,两只晶亮的眸子兴奋的盯着房俊的屁股看,见到血淋淋的,高兴坏了,说道:“房俊,那醉仙楼的丽雪姑娘,比本宫生得好看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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